第二十五章

　　第一眼见到贵妃娘娘，我只觉似有种朦胧的熟悉感，但我应从未见过贵妃娘娘才是，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最近奇怪的事多了，我看什么都有些疑神疑鬼了吗？

　　殷贵妃在前边唤着我们，小八和我便上前去请安，我也顺便把脑海中莫名的想法丢出去。

　　殷贵妃见状，抬手虚扶了扶我们，便执起我的手，道：

　　“这便是长乐吧，许久不见竟出落得如此秀丽了。本宫前阵子身子入了寒气，这才没有去看望，长乐不会埋怨舅母吧？”

　　那声音柔柔和和的，如扬州孟春的流水流过心间，让人听着舒服极了。我以为能被封为贵妃，定是如皇后那般威严端庄之人，谁知这位舅母确实个如江南水乡女子般的可人。

　　思及此我也向她展露了一个柔和的笑意，道：

　　“怎么会呢，舅母身子将好，长乐未能及时探望反而是受邀而来，怎么说也是长乐的不是，怎会埋怨……？”

　　我话还未说完，便看见殷贵妃似愣了神，怔怔地看着我，呢喃道：

　　“真像……”

　　我不禁奇怪，小八在旁边也面露疑惑，出声道：

　　“母妃，怎么了？”

　　殷贵妃这才回过了神，对我们歉意一笑，道：

　　“……无事。只是看着长乐，不由得想起了长公主罢了……”

　　我的娘亲？别人都说我的样貌似娘亲，但是陪在皇祖母身旁这么久的时日，也只听到皇祖母说我“神肖母，形肖父”，只有那双眼睛是个例外，是双和母亲一般的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只是皇祖母却不是很欢喜。记得她曾摸着我的眼睛欲言又止地说道“这双眼睛……”，那神色是说不出的恍惚与悲伤……

　　不过贵妃娘娘显然是不愿与我们多说这个话题，又随便聊了两句，便拉着我们入席了。

　　但是这顿饭我吃的并不怎么愉悦。可能是想起了故去的娘亲，看着一桌子丰盛的珍馐，我竟是没有丝毫食欲，但怕舅母与小八担心，便多少食了些。席间小八讲了些民间趣事，逗的舅母脸上尽是止不住的笑意。

　　看着贵妃注视着小八的慈爱的眼神，我忍不住想起了神色落寞的云寂，明明都是一母同胞的……

　　吃完饭，又和舅母闲聊了一阵，期间谈论最多的便是不久前的群芳会了。我向舅母讲述了公子小姐们的雅闻与皇兄们趣事，她也听着极为有兴趣，只是讲到三哥时，她的眼神似有些不同。

　　小八也不愿被忽视，毫不留情地揭起了我的短。看着小八“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我那日地糗事，我也只能暗自咬了咬牙，脸上还是一片微笑。倒是舅母听闻颇为镇定，只道“长乐也是不可多得地女子……”

　　又过了一会儿，我和小八便想着先行告辞了，谁知殷贵妃竟拉住了我的手走到了内室。小八见状自是有些莫名，也想一同进来。我明白贵妃娘娘应是有事要与我说的，便堵住小八道：

　　“怎么，女孩子家家的事你也要争着听吗？”

　　他听闻自是被我噎住了，脸上尽是不自然的神色，只是道：

　　“我怎么会争着听！母妃，儿臣忽而想起课业还未完成，这便先行离去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我不禁因他这单纯的个性轻笑了一声，殷贵妃见状，也是弯了弯唇角。

　　来到内室，殷贵妃便引我在桌前坐下，她却走到书案前拿了一幅画过来。宫人们早已识眼色地退了下去，眼下这室内便只剩下我们两人。

　　殷贵妃缓缓地打开了画轴，我不知为何却突然生了一种图穷匕见的怪异想法，不禁暗自摇了摇头。

　　但那画确实是让我吃了一惊。倒不是我鉴赏之力高超，看出了那画的不凡之处，而是发现这画中的景致竟和殷贵妃送我的折扇上的一般无二，都是一幅苍竹落叶图！唯一不同便是那画轴中多了九曲回廊作背衬。我不禁疑惑地望向了殷贵妃。

　　她见我这般神情，似也明了，便微笑地对我道：

　　“是不是觉得和我让峥儿带给你的扇子很像？这确实都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顿了顿，语气哀伤道：“都是……出自你娘亲之手。”

　　我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画和那把折扇，都是娘亲的……遗物吗？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那画上之景。但若贵妃娘娘只是为了归还娘亲生前之物，为何只把折扇给了我呢？我愈加疑惑了。

　　殷贵妃只是叹了口气，道：

　　“我与你娘亲曾是至交，她临去前托人将此物交予我，让我好生保管。但这画在我手中已是十几年了，我也未参透你母亲有什么用意，倒是白白闲置了。我便想着不若还是交予你为好……”

　　说完，她便将画卷收了起来，交予了我。

　　我本想推脱，娘亲既然将画给了舅母，自是有她的用意。但贵妃娘娘却很是坚决。我推辞不过，便只好接了画。

　　临走前，贵妃娘娘曾叮嘱我到：

　　“切勿将此画外露。想必这也是你娘亲的用意。”

　　我恭敬地点头应下了，便拿着画，离开了长春殿。

　　我小心抱着娘亲的画，匆匆向栖梧宫走去。回想起贵妃娘娘那谨慎的神色与意味不明的眼神，我不禁叹了口气。是了，能坐上贵妃这个位置，又怎么会真的如水乡女子那般无忧无虑呢？还有怀中这画……

　　未料到在回去的路上却看到了三哥。远远便瞧见了飘逸出尘的三哥竟少有的行色匆忙，我看着怀中的画轴，正犹豫着要不要趁三哥未发觉我之前溜走，三哥却先一步出声叫住了我。我无奈只好走上前去，道：

　　“逸哥哥这是怎么了？鸢儿从未见过你这般匆忙。”

　　三哥淡然一笑道：

　　“只是有些事急需去处理罢了。”

　　我刚想追问，逸哥哥却抢先开口道：

　　“九儿怀中这是……”

　　我暗自思索了一番，便道：

　　“……殷贵妃知我喜爱丹青，便……专门寻了一幅赠我。”

　　三哥沉吟了一阵，便淡淡道：

　　“原来是贵妃娘娘所赠。不过……我怎么不知道九儿何时竟对丹青有了研究？”

　　我害怕三哥会进一步过问，便娇蛮道：“逸哥哥这下可就知道了吧。哼，那以后寻着妙笔可不要忘了九儿！三哥不还是还有要事要处理吗？快些去吧！”

　　三哥瞧我这般，宠溺地笑了笑道：

　　“你倒还怪奇我了。好，逸哥哥这般便应下你了。”

　　我好容易才在那诱人的男色中坚持下来，仍是不依不饶道：

　　“九儿也记下了！逸哥哥快去吧，我还等着回宫好好观摩呢。”

　　三哥无奈地摇了摇头，便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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