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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千情愫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推开了。张大站在门口,探出半个脑袋,沉声道:“太太,老爷在院子里叫人,要求全庄人必须到齐。”

  王却淑脸上惊讶还未消除,忙不迭地答应道:“好好好,你告诉他我马上到。”

  张大也在这时看见了站立一旁无所适从,揉着衣角的李绝情。道:“啐,刘小田,你还在这儿呆立着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了?”

  李绝情顿时被唤醒了,他想自己此时还是个仆人。站在太太房间里这么久却是不太好,尴尬颔首道:“那我就告辞了。”随后转过身被张大拉着走了。

  他们二人走后,小丫头十分有眼色地走上前去将门掩上。悄声道:“太太,您刚才看见那刘小田的时候怎么回事啊?”

  王却淑回过神来,强笑着道:“啊,没什么。只是觉得这少年...长得很熟悉。”

  小丫头一眼就看穿了王却淑在隐瞒,她和李绝情不愧是母子俩,二人撒谎时那蹩脚的表现简直是如出一辙。但碍于身份有别,小丫头也不再发问。

  ...

  等王却淑和小丫头梳妆打扮好,出去到院中集合的时候。外面众人都已经站立好,齐齐都是在等待她们两个,这时终于姗姗来迟。

  王却淑款步切切,到地方后看见谈青龙表情凝重,他的身前还躺着一个东西,盖着一块白布,赫然是人体。

  她心里便咯噔一下。似乎预感到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这种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多嘴说话,王却淑低着头走进了队伍的最后一列。小丫头则随着主子,二人来得时候一句声也没有出。

  站在前排的李绝情则是目睹了全过程,见青竹庄虽然人数不多,但各个都十分听谈青龙的话。他只是在这儿站着,就感觉十分不适,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都被谈青龙给看得清楚。

  谈青龙见二人归队,厉声道:“今天叫各位出来,是一件大事发生,我须得和各位说清楚。”

  他说起话来总是要四处走走,仿佛不这样就难以抑制他心头的焦虑。他就这样边走边缓缓低开了口道:“昨天晚上,咱们庄子被人夜袭,相信各位都知道是谁干的了。”

  和李绝情并排而站的刘三愤愤地道:“自然是赤衣帮那群狗贼...哎哟...”说到激动处,肌肉痉挛,牵的伤口一阵阵痛。

  谈青龙皱眉道:“刘三,你现在身受重伤,尽量不要动怒和说话。”接着继续顺着他所讲的东西说了下去,道:

  “诚然,这事情和赤衣帮脱不了干系。放眼整个西域,除了赤衣帮外,想必也没有人敢向咱们青竹庄下手。昨天晚上咱们被偷袭。这换做是谁也想象不到。咱们的丁二哥,也在昨天晚上受害了。”

  说罢,谈青龙俯下身去将白布揭开,躺着的人便是丁二,他表情发白,嘴唇乌紫,已经没了气息。

  而目睹到这一切的众人则都有各种不一样的表示:张大和刘三低下头去一言不发,暗暗攥紧了拳头,后来的小丫头惊叫一声,扑入王却淑怀里。而李绝情则是面目凝重地看着这一切,心底不知道在想什么。

  谈青龙叹口气,将布盖了回去。道:“丁二自入庄以来就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这里的所有人都受过丁二哥的保护,眼下他走了,咱们对抗赤衣帮,胜算再跌一成。”

  张大刘三都不说话,因为他兄弟二人都清楚。在原本三人中,实力最强的便是丁二,现如今他身死,其效果何止是再跌一成的胜算这样简单?青竹庄几乎是断了一臂啊!

  谈青龙道:“人死不能复生,丁二已然走了。那便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现在,咱们得从今天早上说起。”

  话语停处,谈青龙的眼睛几乎是立刻在人群中定格到了李绝情。他冷笑着道:“那就请刘三和这位刘小田兄弟,给咱们讲讲今天的事儿吧。”

  李绝情汗流浃背,难道这事情就这么快要暴露了?自己还真的是藏不住秘密啊。这样想着,他和刘三共同从队伍中走出,来到了前方。

  谈青龙森然道:“由刘三开始讲起。”

  刘三点点头,道:“是这样的...我昨天晚上没有睡着觉。今天一大早记着自己要劈柴,就收拾着去敲这小子的门了,然后他也起来。我们就一同去砍柴了,然后...”

  “停。”

  谈青龙打断了刘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李绝情道:“你是说...在所有人都中了曼陀迷香的情况下,你没有睡觉,但是去敲了他的门。他醒着,是这样的吧?”

  刘三点点头道:“是。”

  李绝情不敢和谈青龙对视,谈青龙的言辞中处处透着锋利,无一不是在针对李绝情,尽管他根本也没做什么亏心事。

  不知怎的,李绝情的好心总是很容易被当驴肝肺。加上这时候身边没有一个能言善辩的田小娟,李绝情这口黑锅今天看来是要背到底了。

  谈青龙继续道:“这就奇怪了,据郎中先生所讲,这曼陀花粉得由人打穴解开或者服药解开,哪有自行醒转的呢?”

  “有的老爷。”

  李绝情和谈青龙无不愕然地回过头去,见队伍末尾的王却淑走一步出来,她面色坚毅地道:“据妾身今天记忆,小丫头就是自行醒转过来的。请容我斗胆推测,是不是赤衣帮的人在动手的时候,在柴房撒的曼陀花粉只有很少的一点点,药性极低呢?”

  李绝情感激地看一眼王却淑,向她点头示意,王却淑也红了脸,微微点头回应。

  李绝情心里美滋滋地想:“老天爷待我不薄,我娘亲对我这么好!”

  谈青龙面色阴晴不定,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一字一句地道:

  “郎中先生,是,这,样,的,吗?”

  郎中点点头,道:“确实有可能。”

  谈青龙吃了瘪,也不纠缠,而是笑道:“那就请刘三给咱们顺着早上劈柴的故事继续往下讲。”

  刘三得到谈青龙的示意,又开口讲起道:“我们一同去砍柴,到地方后我们就开始干活,他不会用斧头,我就教他。结果他一举一抡把一颗树直接砍翻了。”

  “打住!”

  谈青龙又叫住了刘三,道:“那棵树粗细如何?”

  刘三脑海中立刻浮现起那树的样子,比划了出来,不过树身比实际上的细了一些。这样看起来似乎就没有那么巨大,还是可以归咎为正常人的“体力爆发“的因素的。

  李绝情初来乍到,便已连续得了两个人的相助,其中一个是阔别十六年已久的亲生母亲,另一个是从相见到相识还没有一天时间的刘三,他心头温热,暗暗下决心要保护好这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谈青龙觉得有些尴尬,清清嗓子继续道:“刘三,你继续说。”

  “是。”

  刘三领命后继续道:“然后就在我们打柴的时候,突然听见有声响,我抬头一看发现两条贼影窜下来,都穿着红色衣服,再回头一看来的山路也被包了,我这下就犯愁了,该怎么办呢?”

  说到这儿,刘三吞口唾沫,眼光不自觉地从李绝情身上闪过。到:“然后...然后我就抄起柴刀,和刘小田配合。把他们打了个落花流水!”

  他似乎还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脸上还挂着十分勉强的笑容。

  谈青龙却指着刘三箭头和大腿的的箭伤,厉声俱色地道:“倘若你把他们真的打了个落花流水,那这两箭又是怎么来的?”

  他一语中的,刘三谎言被拆穿。自觉无理,思索再三后贼心难死,复道:

  “这个啊...这个...啊!这个是我在攻击的时候,不小心受到的伤。那人真够阴险的...居然连放两箭...”

  “够了!”

  谈青龙怒不可遏,喝道:“你把我当傻子是不是?你什么武功底子我还不清楚?五个人就够你打的了,现在再加上一把弓,你又中了两箭,你还能有余力去打人吗!”

  他言语激烈,刘三大气不敢出。李绝情实在忍受不了别人为自己受这样的委屈,站出一步道:“是我干的!那几个赤衣帮的人都是我杀的!也是我带着三哥逃回来的,谈庄主,你要骂,骂我便是!”

  谈青龙脸色阴恻,道:“你承认了?你会武功咯?”

  李绝情并不畏惧,道:“真是,那又如何?”

  谈青龙暴怒道:“那又如何?这交战之际,你这小子来了不到一天,我们先中迷香,丁二后死于非命。刘三又遭到伏击,你敢说这些和你没有关系吗?”

  李绝情也觉得这事情实在太巧,要是他和爹设身处地的这么交换,自己恐怕都要怀疑自己。一时间身陷囹圄,百口莫辩了。

  谈青龙见李绝情一言不发,冷笑道:“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是不是?嗯?!”上前踏出一步,一把揪过李绝情的衣领,把他拖在地下,举起一个巴掌怒道:“你到底是谁?快说出来!”

  李绝情倔强性子犯了,他也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回瞪谈青龙,眼中全是愤慨。

  谈青龙正要一个巴掌抽下去,突然看见了李绝情的眼睛,思绪如水一下将他带回了十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终究是没有做父子的福分,都怪我年轻时造了许多孽...罢了罢了,你带他走吧。”

  那时候李妈怀中怀抱的婴儿,和眼前这少年。这是何等相像的样貌?更别提这少年那隐藏在眼瞳最深处的那份倔强。谈青龙甚至透过李绝情的双眼,看见了那天的雷电,看见了那天的月光。

  他颤声道:“你是谁?快说!”语气却是软了不知多少倍,那只高高举起的手也始终是落不下去。

  见此情景,人群中有人嘟囔道:

  “老爷干嘛呢?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啊...”

  李绝情血气上涌,嘴唇抽动着。原本只要将自己的身世坦白便已是万事大吉,但他这时候十分不愿,眼里屏泪,目眦欲裂,像一头野兽那样嘶吼道:

  “你打呀!你快打呀!有什么舍不得的?动手便是了!”

  王却淑则在这时惊叫一声:“正南!”上去环抱住了李绝情的脖颈,挡在他的面前对谈青龙喊道:“你打吧!把我们娘俩一齐打死算了!”

  所有人都是一惊,心想太太莫不是患了失心疯?怎地对着一个陌生人呼唤大少爷的名字?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道:

  “我看大太太是念子成疾,把这小子当成二少爷了。”

  “我看不一定...我估计这小子是太太年轻时候不检点跟哪个野汉子的野种,这下长大成人无路可走,来投奔老爷了。”

  唯一不同,人群中的郎中瞪大了眼睛,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喊道:

  “参见二少爷!”

  众人这下可真的是把牙也要惊掉了,齐齐将目光投向谈青龙,准备看他做何反应。谁知谈青龙脸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两行浊泪,那只高举的手渐渐落下去。身体也跪在李绝情和王却淑面前,兀自颤抖个不停。

  李绝情也在这时流下眼泪,他嘴唇紧闭。鼻子一抽一抽,似乎是在刻意抑制这种行为。

  谈青龙举起那只本来应该打在李绝情脸上的巴掌,重重的将它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我有罪!”

  接着又是一个:

  “我对不起你们娘俩!”

  张大见样忙上前安慰道:“老爷,不必如此意气用事...”却被谈青龙一把甩开,他继续跪着,将一个又一个巴掌响亮清楚地打在自己脸上。

  刘三看不下去了,此时虽然还不明所以,但是看这几人都这样表现也已经知道该如何了。对李绝情道:“二少爷,你劝劝老爷吧,让他别再这样作践自己了!”

  李绝情眼中罕见的出现了怨恨,他愤怒而不甘地道:“我劝劝他?怎么当时没有人劝我呢?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么?啊?!”

  王却淑将头埋进李绝情的肩膀里,轻声道:“正南...他毕竟是你爹...”

  李绝情虽然意难平,但是看在王却淑的面子上。终究还是道:“别打了...爹...”

  谈青龙喜极而泣,擦一把眼泪将李绝情拉起来,两只死后不知该做何为,先是在胸前擦了擦,这才敢去摸李绝情的脸。十分艰难地才敢开口寒暄道:

  “绝情...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李绝情给谈青龙这么一碰,气登时消了。他本来就是一只顺毛驴,说几句好话他就不生气了。此时红着脸挠挠后脑勺道:

  “我过得还行...你和娘怎么样?”

  谈青龙哽咽道:

  “我们...很好...爹...爹这辈子...做梦也没想到...能再见你一面...”

  李绝情心里一软,抱住了谈青龙道:“我这不是在吗?放心好了...”

  谈青龙点点头,道:“绝情..你要什么...爹都给你办到...”

  李绝情摇了摇头,抽回了手。笑道:“爹。”

  转过头去又对王却淑做了个揖道:“娘。”

  他又看了看那边不知所措的家丁们,笑道:“各位,以后...还是请你们将我三弟,你们二少爷当作正牌好了...对我以后也莫要称什么大二少爷,我草莽惯了,受不了这个。”

  他笑着又对面前的亲生父母道:“爹娘...以后还是把绝情当成你们的亲生儿子,但是也请把正南当作你们的亲生儿子。他可是我的好兄弟。”

  他这番话言下之意是,世界上不需要两个谈正南,只要有一个便够了。

  王却淑揩着眼角泪滴道:“诶...好...娘听你的...娘就当自己生了两个好孩子!”说到这儿情难自已,抓住谈青龙胳膊上一块肉,反拧,疼的谈青龙叫了出来。

  “你干嘛?”

  “你问我干嘛?你看你给孩子取的什么名字?他这么好一个孩子,你叫他什么‘绝情’,难听死了!”

  李绝情嘿嘿笑道:“娘,没事。这名字我特别喜欢!”

  谈青龙感慨万千,此时父子重逢之情浓烈酣畅似陈年美酒,到现在也难以从激动的心情中脱身出来。

  小丫头心里一凉,倒抽冷气。对着旁边人的耳朵道: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二少爷是我给捡回来的...”

  ...

  他们一家三口此时相拥而泣,点点滴滴落下的都是喜悦的泪水。

  李绝情的地位一下上升不知多少个档次,当天从柴房里搬了出来。住进他兄弟谈正南的房间里了。

  李绝情现在的岁数说一辈子还太不够格,但是他可以清晰的断定,在人生的后来多少年里,不会再有比这件事情更让他难以忘怀的东西了。

  情好像是一条纽带,爱情也好,友情也好,亲情也罢。由它们穿插着纷纷扰扰而凡俗的喧嚣尘世。你或许可以说“多情总被无情恼”,但实际看来,世界有情,万物有情。

  无论多大多深的伤害,也要擦擦嘴角上的血,拍拍衣服上的尘土。趁天还亮,肚子还饱着,走自己的路。纵使豺狼豹虎,荆棘泥沼。总有树荫遮烈日,总有清泉为君饮。

  昆仑山那样美,这辈子不去看一看,又怎甘愿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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