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 夜探

　　花蕊心善柔软，听不得小小人儿如此受罪。一边叹息一边伤感，恨不得立时就奔了刘家，找那刘家大伯理论一番。

　　穆晚晚一番劝慰，并答应她来日一定同她一起救助这可怜孤女，花蕊这才作罢。

　　穆晚晚之所以没有和花蕊一起立时去找刘家理论，倒不是她心硬，而是此事不能急于求成，需慢慢图之。

　　一则，花蕊和她都是女子，又都是新妇，人微言轻，即使去了也无甚助益，却可能反被羞辱。

　　二则，当着这许多村人的面，刘家大伯不至于立时要了刘苗苗的性命，惹来人命官司，与他无益。刘家大伯手里自有一番方寸。

　　三则，这一天来，发生了诸多事情，先是路遇赵仁，又觉醒灵军，再听得刘家孤女受苦，而这些事情之间，又连着千丝，结着万缕，她需好好拿捏，徐徐图之。

　　今晚准备去夜探后山，如若查明有水无鱼确系赵仁父子所为，也许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穆晚晚送走了花蕊，已是入暮时分。陈老汉在山间捡得一种野菇，滚水汆了，淋得些麻油凉拌，入口鲜香无比。三人吃了晚饭，回屋休息不提。

　　穆晚晚却并未入睡，直听得东屋里鼾声四起，穆晚晚便掀开薄被，除去睡衫，换上枕边早已备好的一套藏青色男装。

　　这套男装是陈牛儿在家时的旧衫。这里本就是陈牛儿的屋室，他的衣衫悉数在床头木箱里拢放着，陈老太思子之心拳拳，陈牛儿虽已离家数年，这些衣衫却每年都仔细浆洗两三遍，遇到大太阳的日子，还必拿出来晒上一番，是以这些衣衫并没有一丝霉味儿或陈旧之气，反倒是有一股阳光的暖香。

　　穆晚晚今晚要夜探后山，穿着男子衣衫更方便些，于是便顺手拿了一套陈牛儿的旧时衣衫换上。

　　陈牛儿离家时，不过十四五岁，然其时应已长成成人般的身材。藏青的衣衫穿在穆晚晚身上，只觉宽肥无比，尤其是裤子，想是装上她的两个腰身也有余。

　　穆晚晚目光一转，看得不远处桌上的针线簸箩里，放着几条碎布条，那是陈老太给她裁剪衣衫剩下的。于是便将那布条拿来，一根束住宽肥的腰口，其余如绑腿般绑在手腕和脚腕处。

　　肥大的手脚袖口皆被紧紧裹缠在绷带之下，腰间又用自个儿的青色汗巾一系打了个活结。如此一番整治，看上去倒利落不少。头发又用布条一缠，挽做男子样式，看上去，正是一个利落的农家少年。

　　恐惊醒陈家二老，穆晚晚没有拨锁开门，而是轻轻一跃打开窗户翻了出去，末了又小心把窗户掩了。

　　庭院内白花花一院月光，穆晚晚又从怀内掏出一只黑色方巾，遮住口鼻，系于脑后。篱笆门也不用开，直接凌空一跃，翻过了墙头。

　　落下墙头的穆晚晚，心中是有些许喜悦的，果然，功力充盈有如此诸多好处，即使翻越这一人多高的墙头，也只是轻轻一踮脚的事情。

　　数日来被秦月和拇指灵军纠缠的困顿之感也稍稍减轻。秦月和拇指灵军的出现，起码也不是全无好处，有了这一身功夫，起码不必担心遭遇今早被赵仁拦劫之类事。今早虽费些心机也能摆脱那号人物，但若如果当时就有这护身本事，又何需绞尽脑汁想对策，暗地里小施身手，或是金蝉脱壳，或是隔空打得赵仁满地找牙，自看她乐意。

　　话说她虽然自感功力甚高，但具体施展的只有这轻功跳跃，如果今晚能在后山遇到几个人试试身手……也是极好的……

　　这么想着人已来到溪边，溪水潺潺，水中映着月光，比白天看时更觉静谧深远。

　　如今既有了功力，行走也便不同于往时，脚踏地面竟然没有一丝杂音。身轻无比，一点一跃，人已跃出数丈远，而且耳清目明，没有一丝困倦疲惫之感，不消一会，人已来到后山。

　　黑山的山石漆黑冷峻，乌压压的像是浓缩了的黑夜，即使敞亮的月光也照不进分毫，四周一片深沉冷幽。

　　现今脚下站着的地方，正是当初看见花蕊的地方，那日她最远来至此处，被突然出现的花蕊打乱计划，只得折身而返。

　　如今顺着这处再往前走，只觉山石更黑，四周更显冷幽。大概又走了约一里地的光景，听得前面水声更响，原来是一处山洞，溪水便是从这山洞流出。

　　穆晚晚贴近山石，沿着山壁往里走去，刚到山洞口，忽觉脚下一绊。穆晚晚捡起把自己绊倒之物，却是一根已燃尽的火把。

　　那世里古时的火把，是在树枝上裹上布条浇上石油，点燃被石油浸透的布团，便成了可以在夜里举着照亮儿的火把。

　　这里的火把却与那世里大不相同，这里的火把是用胳膊粗细的杉木制成，顶上约两三指，用凿子凿空，内里填充上杉树皮碎屑和松树油脂的混合物，细细压实了，外里再淋上一遍松树油，用火石点燃便成了火把。

　　如今穆晚晚捡着的便是这样一把火把，一把燃烧完上端燃料，只留得一截约数寸长的手执柄的火把。

　　穆晚晚拿着这火把靠进鼻端，漆黑的灰烬处闻得一股烟火余味儿，又摸了摸这灰烬，略有余温。

　　显然，这火把是刚熄灭不久。洞里有人。

　　穆晚晚原地放下火把，更警醒顺着山壁往里走去。

　　越往里去，四周越黑。

　　她现今四肢充盈有力，耳目清明，竟觉得在这黑漆漆的山洞，仿佛能透视少许黑暗，跟凡人视物时有所不同，想也是内里功力深厚的缘故。

　　远远地看到有昏黄的火光闪烁。待又进得前去，人语声清晰可闻。

　　一人道：“公子，今儿的二十桶货已齐了……”

　　“好了，赶快搬吧，小心些！”是赵仁的声音。

　　只听他接着又道：“你！还有你！下去摸摸那网子，看有没甚缺漏……若是漏出一条鱼，要你们的狗命！”

　　穆晚晚循声往前走，闪到一处碎石堆后，又慢慢侧身往声源处望去。

　　只见眼前一片开阔水面，水面上波光粼粼，不时有鱼跃出水面，喋着水吐着泡儿。而水边正是赵仁指挥着一众小厮，往牛车上搬运装满鱼的木桶。

　　一共有三只黄牛套着木板车，黄牛嘴上都套着笼子，想是防止它们嘶鸣。

　　他们这边搬运着木桶，那边光着上身的两个小厮，捏着鼻子深吸一口气，咕嘟跃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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