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她
冯陈以为自己终于把这些话说出来心里会很轻松，可结果好像并不是。
年少时周恒的那一句‘冯冯，我爱你。’给冯陈带来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和伤害。
现在经由林瀚文的话捅破了两人之间的那层过往，除了难堪再无其他。
“冯冯，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你说的我怎么都不明白。”
周恒消化了半天冯陈的话，但怎么都想不通，过去分手时候的种种及重逢之后冯陈的反应都清楚的让他明白，他们之间有误会，很深的误会。
大概也是这一刻，冯陈突然觉得好累，重逢后周恒的表现让她不是没想过当年有误会。
可周父的话和周恒依偎的女生让她不得不清醒的面对现实，所谓的误会不过是她动摇之后的臆想。
算了，就这样吧。
冯陈闭上眼睛没有再说话，房间里飘荡着淡淡的大米香气，周恒低下头拿勺子慢慢搅动碗里的清粥。
“起来喝点粥吧，医生给你配的药水刺激胃，喝点粥会舒服一点。”
周恒把碗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走到床位把病床稍稍摇高，最后坐在床边垂眸看着冯陈。
“今天先不聊其他的，你发烧了，手腕拍片子有些骨裂，要是不想我烦你，就好好听话，嗯？”
低音炮一样的声音传入冯陈的耳朵，她审视了一下现在的局面，无奈的睁开眼睛。
褪去方才的愤怒与怨恨，此刻这双眼睛里面像一杯清水，一望到底什么都没有。
“我喂你喝点粥垫垫肚子，这几天要忌口，下午我让家里的阿姨煲点大骨汤送来。”
周恒换了衣服，浅蓝色的衬衫显得他皮肤更加白皙，袖子被挽至手肘，青色的血管在他的手背上格外凸显。
突然想到自己身上的病号服，冯陈低头看了眼胸口然后惊恐的看向周恒，因为缺水嘴唇有些干涩。
“我的衣服是谁换的？”问完冯陈一眼不眨的盯着周恒，不放过他的每一寸表情。
“呵，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说呢？”周恒笑笑，眼里是明晃晃的戏谑。
苍白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冯陈往下缩了缩，眼睛睁得溜圆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现在才害羞，是不是有点晚了，昨天我可是......”周恒起了逗弄的心，两手撑在冯陈两侧，眼睛直勾勾看着冯陈，目光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脸颊像被烈火炙烤一样热气腾腾，冯陈想抬手推开周恒奈何两只手都用不上力气。
最后她索性甩过脸不看周恒，用自以为很强的气势说道，“可是什么，你是不是男人，乘人之危算什么本事，小人，混蛋！”
看小姑娘气急了，嘴唇气鼓鼓的嘟着，睫毛扑腾扑腾像羽毛一样轻轻在周恒心上挠了又挠，周恒的喉咙上下滚动，莫名觉得干渴，唉，想亲。
“你赶快起来，臭流氓！”冯陈愤愤的瞪他一眼。
周恒扑哧一下笑出来，单手撑在床的一侧没有动，低下头从冯陈耳边擦过用额头抵着她的侧脸。
他们离的很近，冯陈甚至可以感觉到周恒睫毛眨动带来的风速，像暴风般席卷她的内心。
最后周恒嘴唇贴着冯陈哄哄的耳垂一点点蠕动，“冯冯，你好可爱。”
不知道为什么，冯陈突然就想到电影院那次，周恒也是毫无防备的靠在另一个女生肩膀上，也是这样让人沉溺的嗓音轻轻说，“冯冯，别闹了。”
理智回笼，热血迅速降温，冯陈侧头看向窗外木着脸一句话都没说。
察觉到冯陈情绪的波动，周恒知道是自己逾矩，他恋恋不舍的站起来，语气也带上讨好。
“刚才是逗你的，衣服是我让护士帮你换下来的，你的衣服我给阿姨带回去干洗，下午送汤的时候她会一起带过来。”
冯陈没说话但心里还是松了一口气，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轻松与喜悦。
“喝点粥吧，我喂你。”周恒坐下端起旁边的碗，温度正好，他把勺子放在冯陈嘴边。
米粒熬煮的绵软，冯陈抿着嘴，细细的米油顺着唇缝沁入口中，周恒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不禁失笑。
“没有下毒，你放心吃吧。”说着勺子又离冯陈的唇齿近了一寸。
冯陈也不再矫情，她看了眼还有小半袋的药水，认命的张开嘴把清粥含进去吞咽。
喂了大半碗，冯陈有些吃不下，刚想拒绝伸到嘴边的勺子，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病房门被打开，林瀚文率先走了进来，宋祁和李想紧跟其后，看到周恒亲昵的给冯陈喂饭，林瀚文眼里的光灭了下来。
“恒哥，这家伙一起来就嚷嚷着要过来，我们实在没拦住，没，没耽误你们吧？”
宋祁走上前带着谄媚的笑解释道，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周恒没空理会这些，把碗里的粥一勺一勺喂进冯陈嘴里，最后看着干净的碗底露出满意的笑。
“饱了吗？要不要再来一点。”周恒柔声的问道，仿佛病房里的几人并不存在。
可冯陈终是没有他脸皮厚，没答话摇摇头，眼睛偷偷的看向林瀚文。
周恒把保温桶里剩下的粥倒进同一个碗里，然后拿着刚才喂冯陈的勺子一口一口把粥送进自己口中。
那自得享受的样子让人以为他在吃什么山珍海味。
宋祁在旁边惊讶的合不拢嘴，周恒的洁癖众所周知，如今他竟然和别人共用餐具，这还是他认识的恒哥吗？
接收到宋祁疑问的眼神，李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眼神交汇也给了宋祁回答，‘呵呵，是的。’
此刻冯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满满的羞愧感把她淹没，她慢慢抬起头看林瀚文，对上了他平静的目光。
剩下的粥并不多，周恒很快就解决掉，他拿着保温桶站起来，给冯陈调了下点滴。
“我去刷碗，你招呼下朋友，等下拔针不许偷偷溜走，等我回来。”
说完周恒捏了捏冯陈的脸颊，然后笑着拿碗离开。
走到病房门口，他回头看着杵在病房里一动不动的宋祁和李想，锋利的眼神扫过去，声音也变得冰冷。
“还不出来，等我请你们吗？”
李想很快反应过来，把还在迷蒙中的宋祁拉出了病房，周恒见状拿着碗在前面走着，面上早没有了在房间里的柔软和温情。
昨晚发生的事情林瀚文酒醒之后很快就回忆起来，他给冯陈打了电话，是周恒接的。
周恒也没有瞒他，报了医院的地址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反倒是周恒的两个小跟班死死跟着他，眼睛里是赤裸裸的防备和不善。
房间恢复了安静，林瀚文靠近冯陈病床边面带愧色的看着冯陈的手，“抱歉，昨天我失态了。”
没有预想中的责难，冯陈对上林瀚文内疚的目光更觉得无地自容了。
“你好好在医院休息，公司那边你不用担心，他，他帮你请过假了。”
林瀚文想到早晨自己帮冯陈请假的时候却被分公司的人事告知，冯陈已经请过假了。
仔细一想便明白是周恒做的，再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林瀚文更觉心酸。
“师兄，你不用觉得抱歉，其实我和周恒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
林瀚文笑笑，上前一步伸出手指按在冯陈的嘴唇上，冯陈下意识的侧过脸向后一躲，牵动了扎着吊针的手，她疼的‘咝’了一声。
“师妹你看，做了你那么久的男朋友，你还是没有习惯我。”淡淡声音带着秋风的萧瑟。
拉开一旁的板凳林瀚文坐了上去，他表情平静，像是想通了什么。
“从前在学校我就喜欢你了，如果不是那次真心话，我就会追你。”回忆起往事，声音里透着怀念。
没想到林瀚文会说这些，冯陈也开始回想那晚的场景。
她一向性格耿直，那时刚经历完高考，失恋过渡期的情伤开始慢慢反噬，每天笑着难过。
“那时候我就在想，这姑娘真傻，说是真心话还真的就傻乎乎说出来，最开始是心疼，后来看着你在社团里面当钉子，又对你产生好奇。”
说完这些林瀚文不好意思的屈指蹭蹭鼻尖，“如果没遇到他，我可能不会这么着急表白，我得承认，在这件事上，我耍了心机，那天我看到他了。”
冯陈一直都没说话，但心里很清楚林瀚文在说什么。
“我本来没想那么快，但那天我看到他站在门口，我知道你也看到了，所以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说完之后林瀚文舒了一口气，神色也有些轻松。
“所以现在我也不怪你，我知道，我们相处的这段时间，你很努力，很用心的对待我，可是师妹，如果一段感情在热恋期就需要靠努力来维持，是不是有些可悲。”
所有表象被一一揭开，冯陈低下头不知道怎么面对面前佯装轻松的林瀚文。
看到冯陈的举动，林瀚文心中又闪过一丝心疼，他抬手在冯陈的发顶拍两下。
“你好像一遇到事情就会先躲起来，像个鸵鸟一样捂住眼睛和耳朵。师妹，如果你还爱他，要变得勇敢一点，不用觉得愧疚，以后我们还是朋友。”
从前和冯陈相处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林瀚文看着眼前的姑娘，深深叹了一口气。
“别难过，是师兄没有福气。”
******
周恒回来的时候林瀚文不知道离开了多久，宋祁和李想也被他打发走。
冯陈躺在病床上眼睛看着窗外，手上的吊针已经拔掉，空气中隐约散发着消毒水的味道。
走近之后才发现冯陈眼角的落泪，周恒压下心底的不爽伸手探过去。
带着一层薄茧的指腹用力把清莹的泪珠抹掉，本想关心一下可话到口中却变了味儿。
“就那么难过？他也不怎么样啊，你看上他哪点了？”
冯陈死死咬住牙齿抿着唇，眼泪像开了闸一样倾泻而出，一滴一滴接连不断，脸颊濡湿了一片。
看到冯陈这样周恒心里更难受了，可是嘴上仍旧说不出软话，想到冯陈的眼泪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流，心里更是止不住的醋意和恼怒。
太久没有哄过女生，周恒抽了几张纸巾在冯陈脸上胡乱擦了两下。
“在我面前为别的男人哭，当我死了吗？”周恒的表情有些恶狠狠，声音却明显放柔了很多。
冯陈抬起没受伤的手把周恒贴在自己脸上的手打开，眼睛微微红肿像一只迷路的小白兔。
“你满意了？现在你是不是满意了？”林瀚文的话让冯陈觉得十分难堪，都是因为周恒！
“我满意什么？你做什么了让我满意？”周恒听得莫名其妙，依旧厚着脸皮拿纸巾在冯陈脸上擦拭泪水。
擦到一半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停下呆愣的看着冯陈，“你们分手了？你们分手了是不是？”
语气带着十足的欣喜和喜悦，说完他低下头在冯陈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在冯陈生气前又快速的离开，“抱歉，我实在是太开心了，没有忍住。”那嚣张的神色着实欠揍。
周恒毫不掩饰的喜悦刺痛了冯陈的双眼，她伸手把放在桌边的饭盒拿起朝周恒砸去。
铁质的饭盒落在瓷砖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周恒没躲，但饭盒砸在身上并没有多痛。
对上冯陈愤怒的脸色，周恒也慢慢冷静下来，两个人对峙着，脸色出奇一致的难看。
“你就那么难过吗？跟他分手让你那么难过吗，跟我分手的时候你怎么走的那么利落？”
周恒想到分手后冯陈的失联，眉目间带上了不甘。
“是，跟他分手我特别难过，难过的要死掉了，你懂不懂，你凭什么跟他比，你有什么资格跟他比！”
气话上头，冯陈也有些口不择言，“至少他真心真意对待我，你呢？周恒，你扪心自问，过去的那两年，你爱过我吗？”
“冯冯，你说我不爱你？你怀疑我不爱你？”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周恒不停的反问道，“你没有心，冯冯，我要是不爱你，办公室里又为什么会给你留有一席之地，我要是不爱你，又怎么会给你家里的钥匙，我要是不爱你，我为什么要放弃清大......冯冯，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说我不爱你！”
“呵，呵呵，你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当然爱冯冯，你爱死冯冯了，周恒，你就是个人渣！你这么做对的起谁？我还是那个冯冯？你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冯陈简直气极，周恒的话让她觉得讽刺又好笑，当年电话那头唤着阿恒哥哥的女孩叫冯冯，周父口中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叫冯冯，电影院里亲密依偎的女孩子也叫冯冯。
多可笑，原来现代社会，还真的有人对替身梗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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