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谁家欢喜（二）

　　次日恰逢休沐，冷溪得以睡到日晒三竿，才挣扎着醒过来。


　　宿醉不仅使她头疼欲裂，还把昨夜发生的一切尽数忘了，顶多就记得自己喝醉之前见过木不忘。


　　心穗悄悄在院子里给她煮了醒酒引端上来，等她一口气喝完，又要去厨房给她找吃的。


　　她连忙先拉住她问：“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


　　心穗偷瞄了一眼被她赶到院子里的丫头们，这才声道：“是那位木公子偷摸着把姑娘背回来的，为了不教张妈妈知晓，他不知还给她喂了甚么药，让张妈妈睡到现在还没起身呢。”


　　“冷成德和我大哥也还不知道吧？”冷溪后怕地问，心里直庆幸木不忘谨慎，要不然羡鱼居的房顶估计都要被冷成德掀了。


　　“姑娘放心吧，只有我一人知道。”心穗忙不迭地摇头，给她打包票，她正要松一口气，却又听她话锋一转，“不过方才早饭的时候老爷没见着姑娘，便派人来传话，午饭后要姑娘去老爷书房回话。”


　　冷溪连忙看了看窗外的日头：“那我岂不是吃不了饭了么？”干脆倒头躺回她的金钱被里，“你就去跟他，我头疼得厉害，没吃午饭，所以没法去回话。”


　　心穗连忙劝她：“别啊，姑娘，这回像是为了您的官位和任职去处，您可莫要为了闹脾气误了正事儿。”


　　“甚么？！”


　　冷溪立马从床上弹了起来，也不管脑袋里是不是像炸开一般疼，抓起一边的鞋袜慌慌忙忙地往脚上套。


　　*


　　等她急吼吼地跑到冷成德的书房门口，也不敲门了，直接闯了进去：“我不去南镇抚司。”


　　碰到冷成德正在里头整理书架，听到她咋咋呼呼的声音，差点就一捆书砸过去：“不去？！那你把不去的道理讲出来让我听听！”


　　冷溪当然有一肚子的道理：“你让我这时候调离驯象所，那听谛怎么办，它胆怕人，除了我甚少能让人亲近。若我一走，难道你还指望周家那个周跃东复职之后会痛改前非，好好当差？别做梦了。”


　　“我可从未指望过谁。”冷成德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是被她气笑了，“你调任南镇抚司是官家的意思，驯象所自然另有安排。一头畜生罢了，倒惹得你牵肠挂肚，果然是妇人之仁。”


　　那句“你懂个屁”生生卡在冷溪喉咙里，险些脱口而出。


　　可现在她才懒得跟他脸红脖子粗地大吵大闹，只想冷冷静静地和他评理：“那你呢，你把官家让我调出去道理讲出来，让我也听听？”


　　“我朝已与柔夷谈拢，明年开春便再送三头大象过来，并派遣专门的象奴教我朝锦衣卫如何饲养。届时全都养在驯象所里，你养出来的那头畜生便又算是有伴了。”冷成德也难得有耐心和她好好话，“官家知道你在饲养听谛之事上很是用心，也是因为你的用心，这才初步促成了这回柔夷与我朝的合作。”


　　“你的意思是，柔夷人一直都在用听谛试探我们？”试探大乾的求和之心，试探大乾能否照料好听谛这样的兽物？


　　冷成德顿首道:“不错，原本一开始我朝便在和柔夷洽谈他们手中的战象军团是否能为我大乾所用，柔夷人便想出了这一招来试探我们。所幸到现在为止，他们一直都很满意。但此番你检举揭发之功又不能不奖，所以官家与我合计，明面上是将你调到南镇抚司下，但你还是继续在驯象所当差，直到明年开春，新的象只与专门的象奴抵达华都再正式调出。”


　　“甚么意思？”冷溪这会儿头疼的厉害，一动脑子就不校


　　她老子果然被她蠢到了，急脾气上来，忍不住瞪她一眼：“意思是，你得继续保那畜生平平安安到明年开春，柔夷对我朝彻底放了心，甘愿将战象军团的指挥权与我朝共享为止。这半年你肩上的担子可不轻，不许有岔子，否则老子揭了你的皮，听懂没有！”


　　“不用你啰嗦我也会做！”冷溪犟头犟脑地顶嘴，然后没好气地又补了一句，“没事了吧，没事我就走了。”


　　*


　　边她边转身，抬腿就往门外走。


　　却听他从后面忽然又把她叫住，顿了好一会儿，才听他别别扭扭地道：“这回秦世忠的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娘在上看着，想必也是为你骄傲的。你大可不必为了中他的计，没能一口气弄死他不甘心。”


　　冷溪意外地回过头，瞪圆了眼睛瞧着那个不好意思与她对视的高个老头，半不出话。


　　多少年了，父女俩不是争就是吵，一直表现得互相瞧不起，看不上。


　　他能出如今这番话，还真是比王母娘娘的蟠桃还要难得。


　　而那些年一直解不开的死结，似乎终于有了自然开解的迹象。


　　*


　　“还有，”冷成德的话的确是没完的，忽又正了脸色道，“明年开春，官家已经定了你和业王同为使臣去往柔夷，参加他们的三山祭典，顺便将战象军团的事谈下来，迎新象回都。”


　　冷溪有些惊讶：“让我去我可以理解，可为何还要安排业王一道？明明他也牵涉在买官案中，官家不罚他就算了，为何还要委以重任？”


　　“皇家之事，你我身为外臣，莫要多言。”冷成德又是一半，藏一半。


　　父女之间明明刚刚才有所好转的氛围，在这一瞬间忽然又降至冰点。


　　冷溪大失所望地回头盯着他，“好个忠纯笃实之臣，随便你，爱不吧，反正我早就习惯被你蒙在鼓里，耍着玩了。”


　　罢，她彻底转过身去，无论后面的人再怎么喊，都不肯回头了。


　　*


　　她脑袋里一阵一阵的涨疼，一路走，一路揉，只想着赶紧回去吃点东西，再躺下好好睡一觉。


　　不想她才一回到羡鱼居，便见到木不忘那厮堂而皇之地坐在自己院中的石桌旁，十分熟稔地吃着心穗给他拿来的果子。


　　冷溪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这时候你过来作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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