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起点
众人满饮杯中之酒便欲散去，嬴苟子却悠然走来，手里还拿了两把剃刀：“你们都走吧，这里我收拾就行了。李浮留一会吧，看你现在的发样我实在难受，给你稍微修整修整。”
“狗子哥，可千万别把我剃秃了，红尘大好我可不想弃道从佛！”
嬴不疫听闻气急：“我让你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狗子哥，我帮你按住他！按我发型剃！”
“哈哈。”嬴苟子先是一笑，随后神色开始变得复杂，“早年你们也是在这沙场上修炼，盼青、不鸣、小花也在。那时多好啊，我真希望能一直陪伴着你们，哪怕就是给你们做做饭也足慰平生。”忽背对着众人抹了把泪，“几年没见了，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哇。突然想起太多，失态了。你们出发以后我把之前的屋子都收拾好了，还记得都在哪吧？记得就散了吧，我保管给李浮修得和从前一样。”
李浮听闻拉过一把椅子，安然坐好。
嬴不疫轻轻拍了拍姜飞白，二人晃晃荡荡地收起残羹碗碟，默契地向厨房走去。
嬴苟子一边给李浮理发一边冲二人背影大喊：“放厨房就行，千万别刷！寺里就这么些家伙事了，不够你们砸了！”
……
二人行至厨房，姜飞白醉醺醺地说：“原来之前做的好事都在慢慢生根发芽，当年不拉狗子一把今天回到寺里也没有这百般滋味；这个……这个我老婆不放了姒语，关键时刻哪里会有人……咯……救下李浮；就拿最简单的说，当年咱俩不把九龙泉修复，他俩连个藏身地都没有。”
“可不，不去救姬雨泽，上哪找这么好的兄弟。”看着洗涮池又看了看手里的碗碟，嬴不疫眼神开始变得迷离，“师父莫打，徒儿这……咯……就把碗筷洗刷干净。”
“怕什么！你看你那个怂……额样子！”姜飞白一轮手，“我……我吴姨在山上，嬴伏师父他不敢打我。”
“师娘也来了啊？在哪呢？”东张西望也没瞧见人，却猛地回头抱住一个劈柴的木头墩儿，紧紧地贴在上面，“师叔！你可来了师叔！我好想你啊！不疫这些年苦啊，师叔！师叔！你看看不疫！看看不疫……”
他近乎歇斯底里的嚷叫与涕泗横流的哭嚎似乎叫醒了姜飞白，好像看懂了眼前的一幕也不忍打搅他，任由他哭了好一会儿才拍了拍他。
勉强停住了哽咽可泪还是止不住，黯然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他们不在这里，我也知道是木头而非师叔，可我忍不住。”
酒不醉人人自醉，很多时候酒后撒泼时是有神智的，甚至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嘛。但诸多行为若不归罪于酒又缺少了行动的理由，起码是缺少了一个说服自己的理由……这便是成年人的世界。
一通哭诉酒已醒了七七八八，却见满地狼藉，又见嬴苟子默默站在门外才整理了一下仪容：“狗子哥，抱歉啊，锅碗瓢盆都让我俩弄碎了。”
嬴苟子微微一笑：“意料之中，赶快回去睡觉吧。”
二人刚走几步就听他在身后喊：“这次回来能住多久？”
嬴不疫回首摇头：“不知道，许能住些日子吧。”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哇。”
回屋之后嬴不疫当场认出了那套伴他多年的铺盖卷，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放在自己的小床上，当即对姜飞白下了逐客令：“滚吧，今晚我就是睡死在这里也不早起了，多少年没捞着自然醒了。”
姜飞白一挥手：“妈的白眼狼，这就忘了谁陪着你一把鼻涕一把泪了。老子回去搂着老婆睡喽，你一个人在这打光棍吧。明早谁敢叫老子早起，当场就是一套组合拳。”
见他走后嬴不疫舒舒服服躺在被窝里，刚静下来就听得熟悉的老鸹夜啼，闭目翻身一笑自语道：“这么多年你们换了多少茬了，还这么烦人。罢了，没你这两声我还真睡不瓷实。”
正午烈阳微风拂岗，几人才逐渐醒来。
“我以为我就够偷懒了，没想到这些人比我还懒。”沙场上嬴不疫伸了个懒腰自语道，“多少年没睡这种觉了，这才明白什么叫神清气爽。”
心情大好，状态就大好。刚醒也没什么太大干劲儿，索性就随意打了几套拳，直到汗水把衣服都打透了人才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你不会背着我们练了一上午了吧？”姜飞白哈欠连天，“你不是说你要睡到自然醒吗？”
“也就不到一个时辰。”嬴不疫扫视了一周，“雨泽呢？”
“刚才路过他屋还打着雷呢。”李浮笑道。
“有事要说，人不齐可不行，罢了我去叫他吧。”
“费那个劲干嘛。”姜飞白说着便往姬雨泽屋后扔了一个小型运气，连树叶都没刮下几叶，动静却如打雷一般。
“轰！”
“敌袭！”
姬雨泽的怒吼传到沙场都清晰可闻，一群人笑得前仰后合。
少顷，他黑着脸走到沙场指着姜飞白鼻子骂道：“不用猜都知道是你这个损色干的，太缺德了！”
姜飞白两手一摊：“胡扯，刚才就是有个异族移花偷袭，我和秃子费那么大劲才把他打跑。不信你看秃子的麻衣，都让汗打透了，真是旷世大战啊。可惜了，你没赶上。”
姬雨泽将信将疑看着在场众人，见一个个都憋着笑便知姜飞白在逗自己，刚要继续口水战便被嬴不疫叫停。
“哥几个，咱们聊聊接下来的事儿吧。”见众人神色恢复继续说道，“封域佛域我们恐怕还要再走一遭，去封域的目的大家也知道了，灭蠪侄诛书容。去佛域呢则是找一个叫牧野岛的地方，下面藏着一个九妖首--肥遗。但这个过程决不可浪费太多时间，不管是为了重振我族还是反攻异族，我们都只能选择速战速决。所以一件事仅有一次机会，倘若失败便不再纠缠，没有再耗下去的时间了。天岚、天文，你俩是否同意？”
二人也算是通情达理之人，心知他所言非虚便双双点头。
“出发之前，我们还有两件事要干。第一件，一会儿我要去我师叔房中讨一个答案，需要多久还不知道。第二件事，飞白把道域古籍分享给李浮吧，你二人一起修行。我和飞白尽可能以最快速度进入移花接木，其他人也要趁这几天稳固修为。因为我们马上有一场血战要打！”
“昆嵛城？”李浮问道。
“不是。”
“你该不是要去打宇清吧？”姬雨泽诧异道。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是九龙泉下吧？”姒天岚试探道。
“对。”嬴不疫点了点头，“目前我们知道，穷奇在狐丘山，肥遗在牧野岛。我们在九龙泉遇到的这个，是什么大妖还不得而知，但看转生蛋的规模，如果不是九妖首我实在想不通这是什么玩意儿。天岚、天文你俩看出来了吗？”
“咱们救完李浮就窜出来了，而且光看外形很难辨认出是什么来。妹妹，你们在那里几个月，你有没有试着窥探一下？”
“姐，你别闹了。”姒天文捂着脸，“我才是个伏虎搏象，哪儿来的胆子敢去窥探那个东西？不过我和浮哥在里面修炼的时候，每当浮哥散出庞大内劲的时候，那颗蛋就显得很亢奋。心跳明显便快，有两次甚至还左右歪斜。封洞的大石头不是为了掩护我们的，反正那个地方外人也找不进来。只是为了隔绝少量气息，避免惊醒大妖罢了。”
嬴不疫揉了揉太阳穴：“等我和飞白突破之后，咱们就下去试试。尽可能捕获它，天岚天文负责捕获后沟通，我想知道红枫楼控制九妖首的或者促成九妖首的手段到底是什么。”又扫视一周，“列位还有没有别的问题，咱们一并解决，没有咱就各回各家喽？”
见都没有什么问题，大家便一哄而散，还没走几步嬴不疫突然高喊：“坏了忘了个事！飞白别忘了给李浮寻个适合修炼倒行正施的地方！”
“你忘了我可没忘，滚回去看书吧。”
沙场上的热闹稍纵即逝，各自分散后姜飞白觉得他即便会失控那也是有所感悟之后的事情。如此就注定不在这一二日之中，便带着大伙去山里修炼了，尽可能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
来到赢墨房间后，他小心翼翼翻看为数不多的典籍，拿过最厚的一本，名曰：《正严繁经》就翻看起来。决意要找一个答案，关于内心逐渐浮躁、行事日趋杀伐以及做任何事都患得患失的答案。
可刚看了几页就遇到了问题--看不进去。
右手二指揉搓眉宇，可冗杂深邃的文字让他苦不堪言。这不比技法、心得，此二者虽复杂尚有迹可循，但佛法典籍虚无缥缈，莫说理解就算是强背也足以让人望洋兴叹。
强看了不到一刻钟便觉眼皮沉重，眼在书上神在海外。心知这般纵是累死也无成效，就轻合上了。打算换一本看，左右挑选一套封的严严实实的书册引起了他的注意。一册共计四本，其中《四闻录》与《三广目》赫然在列。
“这两本书名好熟悉啊，在哪见过或听过呢？”嬴不疫皱眉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拍了拍脑门，“之前师叔给我讲别录来历的时候，曾说《四闻录》记载断之手段不逊色于佛宗，《三广目》则记载断之后人嫁与魔域男人为妻，生有一子取名为渊。”
想到这里赶紧抽出剩下二册，一本曰《两心事》，另一本则是《一普渡》。
“一二三四，还真是套合集。”想着后二本有关于断与渊这两代人的记载，一二则可能事关佛宗嬴极大将，不由兴趣大盛。
翻开一看果不其然，虽然也是虚言颇多，总归有点故事在里面权当小说看了。
心智交碰，从看书开始，也许其中就有自己想要的。
细看之下，《一普渡》所记之事竟如惊涛一般卷进了他的内心深处。书册清楚写明此册之收集为野传野史。但经历了这么多，所记之事到底是空穴来风还是言之凿凿，在他心中已有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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