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宫宴

“二哥，你的意思是，把我与诗璟的婚事定下来，让外公安心去与外祖母团聚？”苏锦不可置信般地看着二哥，这都什么时候了，她哪里有心思去想自己的婚事。况且，外公不是已经大好，为何二哥会说外公要去与外祖母团聚，难不成外公的病另有隐情？

        “是，外公一直愧疚当年丢失你，又未能及时接你回府，所以这些年来，外公很希望你能有一个好归宿。外公时常同我讨论某家公子品性如何，诗璟是他唯二看好的人，二哥希望，外公能不带着遗憾而去。”当日诗璟来提亲，他因不熟知品性，故未答应。诗璟离京后，他特意找了外祖父，得知外祖父对诗璟的认可度极高，这才着人仔细搜罗了他的讯息，确认一番后觉着是个可托付之人，故才有今日这一出。

        昨夜，苏晓特意找了诗璟，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诗璟一口答应，并言之今晚宫中宴会，他会趁机向皇上请旨赐婚，给锦儿以无上荣耀。

        “可是外公不是已经大好了么？何来遗憾一说”苏锦追着问，美目里盛满疑惑。

        苏晓看着比自己低了半个头的傻妹妹，心中一时踌躇要不要将实情告知。这两日，为了不让两位姑娘过于伤心，柳管家并未详细告知柳国公的病情，问起来也只是含糊一句，所以苏锦以为只要醒过来，外公的病就大好了。

        罢了，锦儿也是从小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早些知晓实情也不是坏事。苏晓清了清喉咙，缓缓道出太医的诊断和自己的猜测。

        苏锦在听到外公大限将至时，双目瞪圆，盯住二哥看了许久，直至一阵巨大惊恐涌上心头，她猛地捂嘴，却怎么也捂不住那自心底咆哮而出的哭喊声。她猛烈地摇晃着脑袋，泪珠子如线般倾泻而下，身子瘫软在圈椅里，不停地抖动。

        苏晓有些不知所措，从小他就怕妹妹哭，只要苏锦嘴一扁，他就立即投降。这么多年，他依旧不知该怎么办。他起身走至妹妹身旁，有些僵硬地伸手拍了拍锦儿后背，嘶哑着嗓子劝慰道，“外公积疾过多，身子早已外强中干，这两日的笑容瞧着也有些勉强，咱们作为孙辈，不能因为舍不得就强留外公在世，这也是徒增外公的痛苦罢了。所以，趁还有时间，咱们可以让外公毫无遗憾地离开。”

        苏晓实在不会安慰人，自苏府出事，他便冷了心肠，对谁都是一副硬邦邦的样子，若不是身前哭泣的女子是他最心爱的妹妹，或许他早在对方哭出声时就已甩脸离开了。

        苏锦早在苏晓拍她后背时便一把抱住了二哥，若外公去世，她在这世上就只剩下二哥一个亲人了。她收紧了手腕，眼泪无声地粘上苏晓的衣袍，偌大的厅内，只余她抽噎吸气的声音。

        “好了，好了，都是大姑娘了，怎还爱哭鼻子，小心哭花了眼，引的外公怀疑。”素来极重整洁的苏晓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腰上氤氲了一团，小声哄她。

        苏锦闻言，吸了吸鼻子，收住眼泪放开二哥的腰身，低头整理面容。待收拾完整，兄妹俩自去后院陪柳国公说笑聊天，仿佛方才的哭泣只是个幻觉。

        当日晚间，付诗璟同子宁一道进宫赴宴，竟在宫门口遇见了宣王。付诗璟牵马退至一旁，让宣王的马车先过。

        哒哒车轮声停在付诗璟跟前，下一刻，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外头可是周家军的玉面将军付将军？”

        付诗璟的眼皮跳了跳，他与宣王不过几面之缘，每次都还是跟在大哥后头，对方竟然记得他，还认出了他。收敛心神，付诗璟拱手回道，“正是下官，宣王殿下有何吩咐？”

        “这宫门距离设宴的御花园还有一段路程，付将军自阳关而来，辛苦不言而喻，既然目的地相同，本宫这车驾还算宽敞，将军不若上车一道进宫吧”宣王不紧不慢地道出自己的打算，丝毫不在意后头已排成了长龙的进宫队伍。

        宣王好客，又重情重义，付诗璟没少在军中士兵耳中听过，今日一见，倒是有些名副其实。只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大家自有掂量。

        付诗璟压低头颅，哑声答道，“多谢殿□□恤，诗璟乃习武之人，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只是诗璟身份低微，不敢冒犯殿下，殿下的好意臣心领了。”

        若他今日上了宣王的车驾，明日京中便会传出他同宣王交好的消息，届时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眼中，周家军便是宣王一派，朝中原本平衡的局势便会被打破，这不是他和大哥愿意看到的。

        宣王原本是隔着帘子说话，听闻付诗璟拒绝，不由地掀起了侧窗帘，直直盯着马车旁的挺拔身姿。远处夕阳缓缓落入大地怀抱，绚丽晚霞如同地底照射出来的光晕，斜斜投过来，如同一幅让人惊叹的画卷，在少年修长笔挺的身躯后拉长、铺洒。

        还真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好儿郎啊，宣王在心中赞叹一句，可惜，多次示好都被拒绝了，真如他那倔强脾气的义兄，一样又臭又硬。

        付诗璟低着头，默默感受着上位者的审视目光，良久，直到微凉的晚风送来阵阵饭菜香，他才听见宣王不咸不淡的声音响起，“走吧”，简短有力，听不出喜怒。

        宣王的车驾缓缓入了皇城门，付诗璟转身，自动忽略掉后头那一连串的松气声，将马绳交给守卫的侍卫，一步一步入皇城。

        入了宫，付诗璟低声询问领路的公公，皇上在何处。他昨日已与苏晓说好，今日提前进宫面见皇上，请旨赐婚。

        “将军，奴婢只是小小宫人，哪里知晓皇上的去处。不过方才奴婢打御花园出来时遇见高公公领着一群异装打扮的人朝乾元殿的方向去了，或许皇上正在殿中接待胡人吧”小公公福了福身，说出自己的猜测。他给这位付将军领过几次路，知晓是位好脾气的主，况且有一回他不小心撞到贵人，还是付将军帮他解的围，所以哪怕随意透露皇上的行踪是死罪，他也愿意这么做。

        付诗璟抬头看了看天，此时距离晚宴只有不到半个时辰，皇上既然在接见北胡的人，想来是没空见他了。诗璟朝小公公道了谢，不再做声，沉默地朝御花园走，沉稳有力的脚步踏在狭长甬道里，清脆声音荡出去，又折返回来，空灵而又冷肃。

        付诗璟同子宁来到御花园时，园里已是灯火通明，人影重重。为了彰显离阳国力雄厚，靖康帝特命礼部、御膳房和贵妃一道组织此次盛宴，御花园中的几处庭阁都装扮一新。礼部曾建议在乾元殿举办，被贵妃一道建议拒了。贵妃道北胡除了草原便是荒漠，哪里见过御花园这等花团锦簇、精巧华丽的皇家园林，既然要彰显我大国实力，这御花园自然比乾元殿来的直观。况且又是欢迎宴，若去乾元殿，恐对方不能放松，自然就无法宾主尽欢。

        靖康帝觉得贵妃的提议甚是合理，这晚宴便定在了御花园中。

        同时，为示隆重，靖康帝将京中五品及以上的官员都宣进宫作陪，三品以上的要员可携带家眷。苏晓已被获准回京探望外祖，故而今晚他也入了宫，他的品阶虽低于诗璟，但因着柳国公的影响以及曾经状元的身份，位次仅次于诗璟，被安排在第二重。

        诗璟虽只是三品，但他这些年战功出色，是离阳朝难得的将才，所以皇帝特意吩咐礼部将他的位置安排在几位皇子之后，与国相们相对而坐。

        此处楼阁是臣子们宴客之地，女宾们则在不远处的另一侧宽阔楼阁，细听还能听见女宾们的交谈声和银铃般的笑声。

        距离宴席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付诗璟同子宁有些无聊，远远瞧见苏晓清清冷冷的一人在喝闷酒，两人对视一眼，端了酒杯起身往苏晓的方向走。

        “付将军，几日未见，这气色仿佛好多了，看来是有喜事发生，不如说出来让我等乐呵乐呵”一人挡在诗璟面前，狭长的眼睛衬的肥肉横生的脸愈加油腻、宽大扁圆。见诗璟并不记得他，他腆着脸地碰了碰诗璟的酒杯，皮笑肉不笑地张大嘴巴叭叭道，“当年静心居一别，我还道付将军已抱得美人归了，今日怎不见将军夫人前来参宴呐”

        付诗璟总算忆起此人是谁，那日他与锦儿在静心居救下一位姑娘，便是拜这位王公子所赐。后来他回了阳关城驻守，便没再关注无关之人，没曾想今日竟在宫宴上再遇。只是这位王公子，依旧是欠扁的模样。京中无人不知，玉面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并未娶妻，前些日子又受伤落崖失踪，能活着回来已是万幸，这王公子上来便问他是否遇喜事，典型的故意挑事。

        付诗璟不愿同这等酒囊饭袋之类纠缠，侧过身欲往前走，才走出一步，手臂便被人拉住。

        “喂，你小子，本公子同你说话呢，不就是捡漏得了几个军功，有什么了不起的。”

        “全儿，不得妄言”一声怒喝自右边响起，随即诗璟便觉着手上的力量消失，循声看去，一位身着浅紫色官服的中年男子正阴沉地看着他。

        “回来老实坐好，看来是我太纵容了你，这是宫里，哪容得你随意撒野”男子只看了一眼付诗璟，眼神便落到了王福全身上。

        付诗璟了然，此人应当就是王福全的父亲，户部尚书王越钦。他是宣王一派的人，付诗璟在脑海中搜索讯息，得出此结论。户部掌钱粮，有户部尚书在，就相当于握住了离阳国的命脉，宣王好手段。

        王福全还欲纠缠，被父亲瞪了一眼，这才耷拉着脑袋回去了座位上。

        王尚书朝付诗璟抱拳，“付将军，小儿莽撞，还请见谅”语气平淡，仿佛方才的挑衅只是孩童间的打闹。

        付诗璟淡淡回了个无妨，既不打算深交，便没必要计较这些口舌之争。付诗璟抬脚，眼睛余光瞅见有内侍的衣袍闪过，只得转身拉着子宁往回走。还未在位置上坐定，高公公高亢的通传声在楼阁内外响起。

        “皇上到，北胡小可汗到，贵妃娘娘到~”

        众人呼啦啦地跪下，朗声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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