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三）

　　会议如期进行，综合组几乎是全巢出动，由熊处长亲自主持，老何讲解去年有关的政策，以及布置决算的时间要求等。大部分时间是讨论，由各地市提出存在的问题以及决算的口径等。综合组的梁少腾和郑子彬负责后勤工作，与当地财政局的人员配合，倒是忙的很。曾向明只参与政策的咨询，各地工交科的人对他不熟，所以向他咨询的人不多。再说他对财务政策也只是一知半解，问题主要还是组长去解决。

　　会议安排了一次爬山活动，是连城有名的冠豸山。

　　冠豸山因其峰似巨冠，故名。又因远望如欲放的莲花，又名莲花山。冠豸山为丹霞地貌，峰岩峻峭、景致迷人，还有历代留下许多摩崖石刻和楼台亭阁及书院等等。他们在穿越一段狭窄的岩石时，熊处长由于身体较胖，通过困难。她说：“胖的人，做什么都不方便。”曾向明说：“女人身体弹性好，挤一挤就过去了。”大家哄然大笑。熊处长笑着说：“看你平时不爱说话，还会逗笑。”陈丽娇说：“他不说而已，一说必是石破天惊，一鸣惊人。”

　　会议结束的那天晚上，为了放松一下，当地财政局安排大家去唱歌。曾向明不会唱，就不想去。一个人在房间里看电视。

　　老何敲开曾向明的房门，曾向明以为是叫他去唱歌的。可她没有说唱歌的事，坐下了，似乎有事要说。她说：“我知道你对开会有看法，但不会有抵触情绪吧。”曾向明说：“我也只是说出我的看法而已。”老何说：“在机关工作都是‘按步就班’，你混久了就习惯。”曾向明没有言语，老何继续说：“那些企业每年汇报的数字都会有错，我们综合组每年都要去抓乌龟（找差错）。”曾向明说：“那些企业不是每年都有请会计师事务所审计吗？为何还会有错误？”老何说：“会计师事务所不是很仔细检查，或者他们对财务政策也理解不透。再说他们只是单个企业的审计，没有对行业汇总报表审计。所以行业汇总报表经常会有差错，各厅局财务处对汇总报表也不太熟悉，还得我们自己来。”曾向明说：“财务制度为何每年都在变？也难怪会计师事务所和有关厅局不懂。”老何说：“制度总要依据新形势、新情况需要而更改，不能一成不变的。”

　　老何说着，突然转了个话题。对曾向明说：“你在上海七年，不会说上海话吗？”曾向明知道她是上海人所以这么问，回答说：“不会，只是会听一点点。我学语言比较笨。”老何说：“那你对上海印象如何？”曾向明说：“交通和住房条件不是很好，特别是天气，冬天冷得受不了。”老何说：“这些也都在慢慢改变。不过上海的文化生活还是不错的。”曾向明说：“大都市那是当然，不过我们穷学生，连看电影都没有钱。”老何说：“也不会一直穷吧。”说着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初三那天晚上，你为何没有去看电影？”曾向明有点惊讶，说：“你怎知道？你有去看吗？”老何说：“我没去，小余去看了。她回来说你没有去，是另一个年轻人。”曾向明说：“是游剑平，那天我突然感冒了，就把票给他了。这、这有问题吗？”老何笑了一下，说：“没有问题，随便问一下。”心里想，真是个书呆子。

　　他们正聊着，陈丽娇走了进来，说：“老何你在这儿，他们说要去唱歌，找你去。”老何说：“你们年轻人去吧，我也不会唱，就不去了。”说着对曾向明说：“你去唱吧。”曾向明说：“我也不会唱，不想去。”陈丽娇看他们都不去，站在那儿，似有话要说，但只是笑笑也就走开了。

　　老何继续问曾向明：“你平时晚上都有哪些活动？”曾向明说：“没有什么活动，很少出去。”老何说：“年轻人呆得住吗？不会无聊吗？”曾向明说：“偶尔也有同学来，大部分时间是看看书，不觉得无聊。”老何说：“你有没有女朋友？”曾向明迟疑一下说：“有女朋友。”老何略显意外，说：“是你大学同学吗？”曾向明说：“不是，是中学同学。”老何继续问道：“她在哪单位工作？”曾向明似乎有点为难地说：“我也不知道。”老何奇怪地说：“你女朋友在哪工作你不知道？她没有告诉你吗？你也没有问她吗？”曾向明说：“没有。”老何笑着说：“你连这都没问，就说是女朋友。明显是不想告诉我。还是想骗我？”曾向明没有回答她，显得有点呆滞。似乎沉浸在回忆中。老何看他这样子，似有隐情，觉得谈不下去了，说：“你好像不大愿意告诉我，那改天再找你谈，等你想告诉我了，我们再聊。”说着起身走了，临出门时还再叮咛一句“好好休息。”曾向明回过神来，向她点点头。

　　曾向明正想早点休息，又有人来敲门。他开门一看，是陈丽娇。说：“你不去唱歌，来做啥？”陈丽娇边走进来，边回答曾向明的话。她说：“我也不想唱，所以就到处溜达。我们出去走走，好不好？”曾向明说：“现在有点晚了吧，外面黑乎乎的。”陈丽娇说：“我都不怕，你还会怕黑。”说着先走了出去。曾向明也只好跟着走出去。

　　他们默默地走出宾馆，街上有点冷清，昏暗的路灯照着路旁稀疏的树木。一阵风过，树影在地面上张牙舞爪，给人以诡异的神秘感。

　　在这寂静的夜晚和一个女孩在大街上散步，曾向明略显不安。陈丽娇突然向他问道：“刚才老何和你谈什么？”曾向明说：“没谈什么。”陈丽娇说：“没谈什么会在你房间坐那么久。”曾向明说：“就是随便聊天，说说会议上的事。”陈丽娇说：“不只是谈公事，应该也谈私事吧。”曾向明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陈丽娇说：“她是不是想把女儿嫁给你。”曾向明惊讶地说：“你这是什么话？没有这回事。”陈丽娇说：“这也很正常。干嘛扭扭捏捏。”曾向明说：“没有的事，你想多了，胡思乱想。”陈丽娇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说：“你若做她的女婿，前途无量，有什么不好？”曾向明气极败坏地说：“我不会做她的女婿。我有女朋友。”陈丽娇吃惊地问道：“你有女朋友，不是她的女儿。哪是谁？”曾向明说：“说你也不认识。是我的老乡。”陈丽娇叹了口气，说：“你们莆田人都喜欢找自己老乡。她也在福州吗？”曾向明不言语，低头默思。陈丽娇见他不想谈这话题，也就不再追问。他们一前一后地走回宾馆，像一对闹僵的情侣，默默地走着，都不吭声。

　　会议开的很成功：轻松、舒适，玩的好、吃的好。连城财政局还给大家准备了连城特产--地瓜干。可以说是成绩满满，丰收满满。

　　出差回来后，老何召集大家开了个会。主要是讨论会议期间各地市财政局及有关厅局财务处提出的问题。商讨对年度企业决算的修改和完善。刚好这天停水，上班没有水喝，大家有点坐不住。老何说：“叫一个人出去买点汽水或什么水果来，解解渴也好。”冯英说：“枇杷出了，去买枇杷吃吧。”老何说：“也行，不过新上市的枇杷会不会酸？”曾向明说：“这不一定，要看品种。”老何说：“那好，你莆田人懂得看，你去买。我们来‘爬楼梯’吧。”大家说好。所谓的‘爬楼梯’，就是在一张纸上画弯弯曲曲的线，线的上头写着10元、5元、2元...等，中间再画几条横线，线的下头，由每个人自己选择一条线，这条线饶着上去，对应哪一个金额，你就得出多少钱。这是他们经常集资的方法。

　　楼梯爬完了，大家也掏了钱。曾向明说：“谁跟我一起去？”话音未落，陈丽娇就说：“我跟你去。”老何说：“好吧，去吧。”

　　他们走了出来，曾向明对陈丽娇说：“你会买东西吗？”陈丽娇说：“我不会。”曾向明说：“不会，干嘛要跟我出来？”陈丽娇说：“你会就行了，一直坐着，想出来活动一下。你讨厌我？”曾向明忙说：“怎么会？有美女陪着，何乐而不为。”陈丽娇说：“你说的，我天天粘着你，你可别不高兴。”曾向明说：“这样我都不用吃饭了。可省钱了。”陈丽娇说：“这话怎说？”曾向明说：“你没听过‘秀色可餐’吗？”陈丽娇大笑。

　　颜如玉刚好站在窗台，看着曾向明和陈丽娇说说笑笑地走出大院，心里不是滋味。李小红说的话，得到验证。怪不得曾向明很久都没有与她联系，心中泛起淡淡的忧伤。没想到曾向明会喜欢陈丽娇这种风骚的女孩。一会儿又想，一定是陈丽娇在勾引他。看她那个样子，穿得花里花俏的，天生就是狐狸精坯子。

　　颜如玉呆坐在办公室好一阵子，心灰意冷。又似乎心有不甘。已经下班了，她还坐在那儿，不想起身。不由自主地拿起电话，拨了曾向明的电话。知道已经下班了，本不希望他接。可电话通了，传来曾向明低沉浑厚，富有磁性的声音。颜如玉有气无力的说：“我是颜如玉。”曾向明开玩笑地说：“我是黄金屋。”颜如平生气地说：“去你的。”曾向明没有听出她生气的声音，依旧笑着说：“来我这儿干嘛，下班该回去了。”颜如玉说：“不想走。”曾向明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出什么事了？”颜如玉堵气地说：“你还关心我？”曾向明说：“这什么话，我怎就不关心你了？”颜如玉没有吭声，曾向明心想一定有事，就说：“你等会儿，我下去。”说着就撂下电话，离开办公室，冲下二楼。

　　曾向明来到颜如玉的办公室，见她一个人呆坐着，神情黯淡。不知出了何事，就问说：“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颜如玉抬头看了一下曾向明，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曾向明有点急了，说：“你说话呀，把我急死了。”颜如玉开口说：“你下午在干嘛？”曾向明更加不解，没有想到她不说出什么事，却问他在干嘛。他说：“我们下午开会，没做什么事？”颜如玉瞪了他一眼，说：“学会说谎了，明明和女孩子逛街去了，还说开会。”曾向明急着分辩说：“下午真的我们处开会，讨论年度企业决算的事。”颜如玉说：“还会鬼话连篇，你没有和陈丽娇出去吗？”曾向明听她这么说，倒松了一口气，说：“原来这样，开会时领导叫我们出去买东西吃。是我和陈丽娇去的，你是说这个吗？”颜如玉没有回答，停了一会儿，说：“你爱和谁逛街跟我也没关系，随便问一下。”曾向明说：“那你为何生气？”颜如玉正想如何解释生气的话题，这时她后面林科长的电话响了起来。她过去接了，说“林科长下班了。”

　　颜如玉并没有放下电话，而是继续听。对方可能并非一定要林科长接听，只要有人接，算是向上级汇报了。或是紧急的事，或是想尽自己的责。

　　曾向明听到颜如玉最后说：“我明天一上班就向领导汇报，让他们给你打电话。好不好？”

　　曾向明等她电话说完了，对她说：“现在一起去吃饭吧，有话还可以继续说。怎样？”颜如玉：“不吃了，气都气饱了，还吃什么？”曾向明说：“如果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可以给你赔罪，我也有话想和你说说。”颜如玉说：“你没有做什么错事，赔什么罪？我还有事。你若有什么话，改天再说吧。”说完走出办公室，曾向明跟在她后面，默默地不知说啥好。他们走出大门，颜如玉向曾向明摆一下手，自己走了。

　　她走出几步后，希望曾向明能跟过来。但感觉曾向明并没有跟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曾向明已不见踪影了。她有点后悔，干嘛拒绝吃饭。不过一想起他与陈丽娇嘻嘻哈哈的样子，心里就堵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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