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借兵风波（四）

今日，郑乾此举遂了他的心愿，造船上的琐碎之事，他完全可以甩袖子了。

在船厂上下一致的感激和笑脸中，郑乾结束礼成港的巡视，骑马赶回开京。

一个时辰的骑马，对于他这个马倌出身的家伙而言不算什么，可是九月骄阳的暴晒，却是十分不爽的体验，他带着护卫一路挥鞭打马疾驰，赶回开京。

骑马进入开京，城墙挡住了海面上刮来的热风，终于有些清凉。

中午的开京城，路面滚烫，行人稀落，大街两旁的商铺，虽然都敞开着门，但是没有顾客出入。

郑乾放缓马速，马队踢踏着光洁的青石板，声音清脆悦耳，经过商铺探出来的重重叠叠的旗幌，和不时拂过面颊的树叶，郑乾忽然生出一股回到临安的错觉。

郑乾眯起眼睛看着头顶的树叶，心中微感疲惫寂寥。

今天一早，他从两个美人的身上离开，内心空落落的。

虽然身体得到满足，可是他的心灵却无处安放。此时若是胡宪和临安的三个儿女在身边，那场面是何等温馨。

看来得找个时机，把老婆孩子都接过来。至于檀儿帮着母亲打理家族的生意，郑乾觉现在可以无需理会了。家族的生意再大，还会比自己现在做的更大吗？

郑乾想到此，忽然记起母亲让自己把胡珏带走之事，但是自己成了“走马承受”。家庭反倒不能出现令人起疑的变化。

马蹄滴答的在大街上回响，津田美绪等人见郑乾仰头看天，一会沉思，一会苦笑，不敢去打扰，安静地驱马跟在他的身后，直到前方传来了车轮碾压石板的咯吱声。

林恩雅坐在牛车里，掀开车帘，好奇地看着街边的店铺。

她是元宗王植的外甥女。以前每年春节她都会跟着母亲来到开京王宫住一段时间。去年因元宗舅舅在中原中都，所以她有一年多没有来了。

这一次，不知为何，元宗舅舅让人传信让她和母亲从江华岛来开京，说是长久未见，舅母和表姊妹们都很想念，她便和母亲前来，打算待上一段时间。

入城后，林恩雅感觉牛车脱离了颠簸的土路后，速度轻快了很多，可是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慢下来，而且向前方斜着走了几步，慢慢停在路边。似乎是避让什么大人物。

林恩雅回头向车后看去，恰看见从街心骑马经过的郑乾，换做其他女孩子，或许会惊慌地放下车帘子，林恩雅却是微微一愣，目光好奇地看着郑乾。

郑乾却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他信马由缰从牛车边走过，林恩雅还想再看，就被跟随着郑乾的骑士挡住了。

林恩雅打量着从车旁经过的这些骑着高头大马的一行人，心里好奇起他们的身份。

这些高骏良匹在高丽十分罕见，这些人竟然人手一匹，如何让她不好奇？

更令她奇怪的是，刚才那个的青年似乎是这些人的首领，可是在她的印象中，能够在开京御街上骑马的贵族中，似乎没有那样的人。

“快把帘子放下来。”一个甜糯的女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随后一只白晳的手腕拉过林恩雅拖着车帘的手，车帘滑落下来。

“母亲，我看到了一队骑士。”林恩雅说道：“长得不像蒙古人，你说是不是父亲说的那些周人？”

“是周人。”王允熙拍着饱满的酥胸，有些后怕说道：“但是他们是兵将，不似文人那般斯文，他们若是胡来起来，只怕你舅舅也帮不了你。”

林恩雅吐了吐舌头：“会那样吗？可是我看那个青年长得很干净的样子。”

“什么干净，”王允熙宠爱地捏了捏女儿的脸蛋，“汉语叫文静。”

“原来母亲也看见他了？”林恩雅故作惊讶状，捂着青涩微隆的胸脯轻呼道，目光狡黠，似乎发现了一个秘密。

王允熙今年二十八，虽说女儿都十四岁了，可是她生子极早，没有产后身体变形的情况，而且一向养尊处优，面目姣好如同待字闺中的女子，却具有少妇风韵。

今日，她用一件夏款丝锻上衣在胸前收紧，使得上身的轮廓，更加饱满诱人，多了未婚女子没有的妩媚。

被女儿嘲弄，王允熙粉嫩的脸颊不禁微红，伸手去挠女儿的咯吱窝。

一时间，车厢里响起了咯咯银铃般的笑声。

跟在车后的几名仆从听得声音，也露出笑意。主母和小姐虽是母女，年纪却只相差十四岁，有时像极了姐妹。他们见惯不怪了。

二人在车内玩闹着，很快又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

车帘外，仆从禀报，王宫到了。

王允熙和林恩雅牵着手，下车，有仆从拿着帖子双手递给门外一名门卫。

那名门卫接过帖子，请示另一名站立在门边身材高大的门卫。

王允熙注意到两个门卫的服饰完全不一样，接过帖子的穿着高丽护卫的衣服，而另一个则穿着如同镜子般明亮的铠甲，脚穿着战靴，头上用一方手巾裹着发髻，显然不是高丽军的着装，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

她听说哥哥带着军队回国，但是看着样子，哥哥似乎又一次从主人的身份变成了客人。

“长公主……允熙？”那名铠甲护卫看着帖子上的汉字，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王允熙及其随从，轻声嘀咕了一声，转身进入王宫。

王允熙看着那人进宫，只好等在门外，等到腰酸腿疼之时，才看到那名护卫走了出来，他没有看王允熙，似乎以为对方听不懂汉语，冲着那名高丽护卫说道：“元帅有令，王室亲眷可以入内，其他人你安排到驿站居住。”

王允熙闻言，急忙问道：“元帅是何人，为何不是我王兄召见我们？”

那名银甲护卫听到王允熙一口流利的汉语，显得有些惊讶，却并不解释，而是将帖子还给那名高丽兵，回到自己岗位，军姿站立，目不斜视。

王允熙无奈，只好牵着女儿进入宫里，她打算见过那个元帅，再询问自己哥哥。

如果连这个王宫，哥哥都做不了主，她们也就不能住在这里了。

然而，事实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当王允熙和林恩雅来到大殿，看到刚刚卸下盔甲，冲了冷水澡，穿着黑色长袍，扎着一个简单发髻的郑乾进入大殿时，仍是孩子性格的林恩雅不禁惊呼起来，“是你？”

郑乾好奇地打量着说话的小姑娘，只见对方十四五岁的模样，秀发披肩，肤若凝脂，容颜柔美，穿一件背心式的带褶筒裙，宽宽大大，掩住了玲珑的曲线，气质却是清新出尘，如一朵亭亭白莲。

看着对方吃惊的样子，十足的初中生的不谙世事和天真，郑乾不禁莞尔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转脸看向殿内另一个女子，心脏不禁猛地一抽。

只见那女子生得肤如雪光，圆润玉泽，神态端庄，眸子流离清亮，比起他身边的两个高丽美女多出一种让人心动的贵气和成熟韵味。

女子身材颀长，虽然被长裙遮掩，但是郑乾可以想象她华贵衣裙下定然隐藏着一双修长的美腿。

王允熙看见郑乾定定地看着自己，眸光一惊一闪一躲，双颊轻红飞起，又在端庄之下添了几分娇媚意味，看的郑乾毫不犹豫地决定，一定要拿下她。

甜水，地处辽阳东南边陲，位于摩天岭交界处，层峦叠嶂，密林遍布。

距离甜水二十里处，几名蒙汉军斥候策马而行，沿着山道一路查看，走出去十余里，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情况。

山路曲折，枝叶茂密，有时十多米就见不到前后人影，所以十余里已经很远了，几名斥候相互招呼一声，拨转马头往回走。

等他们的影子消失在山峰拐角后，山路两旁的树林里突然悄无声息地涌出来数十个名猎户模样的男子，他们背着弓弩，手里提着锯子和斧头。

“动手吧！”石抹一边张弓搭箭站在高处警戒，一边对身后那些开始在路边锯树砍树的人，低声吩咐着。

“用布遮住锯子，降低声音，只有一顿饭的功夫，一顿饭之后必须把活干完！刚才从眼前过去的是敌人的第三波斥候，根据之前的经验，只要第三波斥候撤回，就说明后面的军队的前锋不到三里，而且那只军队会在下一波斥候派出前，到达这里。

七里之外，脱朵儿骑马，带领着中军，穿林过涧，浩浩荡荡而来。

脱朵儿讨厌辽东。这里的山太多树太多，道路崎岖而狭窄。马速提不起来，视线不开阔，弓箭射不过二十步距离。

这种作战环境，弓箭远不如刀枪好使。对马背上的擅长奔袭和骑射蒙古军而言，极为不利。

虎落平阳，应该就是自己目前的心情吧。脱朵儿心中叹息。无法尽情施展自身的战力，让他对此次行动没有信心。

他的部队被头辇哥从辽阳府抽调而来，已经在这崇山峻岭之间行走了三天了，这一日，不知何故，脱朵儿突然感到不安。

其实，这也未必是他的直觉，因为传令兵禀报前锋再过二十里就到甜水。

而他知道甜水有一支不知来路的火枪兵驻防。七月，汉将梁炳带着两千人，被那支火枪兵打得死伤惨重。

有了前车之鉴，他要求前军循环不断地派出斥候前后探路，前锋加强侦查力度，后军则也要派出去人马，确保后路安全。

带着辎重打仗，也是脱朵儿厌烦到辽东作战的另一个原因。

他在草原和中原作战的时候从来没有辎重部队，每个士兵的军粮都自己携带两三日的肉干，来如雨，去如风，无牵无挂。粮食吃完了，便就食于敌。

但是到了辽东，行军的速度不仅大为降低，且数日行走都会见不到一个村庄，比如此次行军，一路上除了几个驿站外，就没有一户人家。

而且年初头辇哥的三万大军已经过了一遍那些驿站，用脚指头想一想都知道那些驿站不可能再能提供粮草，因此，此次行军，他就不得不携带粮草辎重行动。

此次，脱朵儿带着一千名蒙古骑兵居中行军，前军是王国昌的两千汉军在前探路，身后还有两千名新附军在押送辎重粮草，整支队伍长约十里。

虽说，有什么危险，前后可以相互支援，但是这般顾头顾尾的打仗，实在不爽经过经头馆后，行军速度再次慢了下来，他们遇到了敌人设置的铁疾藜和拒马钉，间或还有冷箭从树林中射出。

虽然前锋王国昌的汉军，用人命和时间消化了从树梢后射出来的冷箭和山路上的铁疾藜等路障陷阱，但是敌人像老鼠一样总是时不时窜出来咬一口就跑，大大影响了行军速度和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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